对岸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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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打电话跟他说可能不回去的时候，我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不动声色的失落，只是我们都那么默契，谁也没有戳破那小心翼翼刻意包裹的失落。毕竟那么多年所经历的离别，仿佛早就成了我跟他生命里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生活。   

　　龙应台《目送》一文中写到：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只是、这般情景尽管惆怅了一些、尽管伤感了一些，可到底还是真真切切看着他来、看着他走。而这么多年，我跟他的缘分，连目送都算不上，彷佛一睁眼他就回来了，却在闭眼之后又悄无声息走了。   

　　母亲总说，你跟他一模一样，为什么出远门的时候总希望行李能少则少，不愿多带。我总说这些东西外面都有，大可不必刻意带那么多，而其实，我就是打从心底里不愿多带，因为带得越多，越让我觉着好像这次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其实我心里还是不太情愿他这个时候回来的，因为我很清楚，他现在回来了就证明新年他便不会再回来了。那么多年了，如今我极力回忆同他共度的新年，画面竟是这般朦胧，仿佛没有。而记忆中最多的想必就是学生时代的每个暑假，他来房里为我开窗卷帘的背影，那种我曾以为再锋利的岁月都刺不穿的刚毅的背影。   

　　只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是我长大了，还是突然觉得他老了。尽管这些年，我同他所有的对话都那么简洁、那么枯燥单一，却到底还是变了，同他说话的时候，我开始不自觉放慢了语气、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仍害怕不经意间会因为不懂事的一句话而刺伤他所有的艰辛。   

　　曾默默发誓不愿重蹈他的青春   

　　不愿如他般迫于生活而成就的假意的美满   

　　却仍旧不得不谅解他   

　　仍旧碎了心地心疼他   

　　只是   

　　那么多年的隔海相望   

　　那么多年的对岸月光   

　　都让我在想   

　　我得多么努力，才能弥补那些年为了抱起生活而抱不起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