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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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去银行，和母亲办理一些事情，牵扯到父亲生前的一个帐户。银行里的工作人员要求出示这样那样的证件，又要求对亲属关系做一下证明。   

　　注销的户口本上，父亲的名字已经说明不了什么，银行人员谨小慎微，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其实，这样的事情，不知有过多少次了。父亲去世后，很多事情变得复杂，无奈之下我们把一些事情做了公证。可是，每每牵扯到过去，总会有意想不到的问题出现。为此，我们把所有与父亲相关的家庭成员关系都尽可能去开了证明，甚至还回了老家，将爷爷奶奶逝世的证明也开了过来。   

　　在这些过程中，我发现健全的制度是近几十年才有的，所以，像爷爷奶奶他们的档案，需要当初健在的老人来提供一些证明。   

　　事情简单，情理简单，但是手序繁琐。近七十的母亲吃不消了，再加上一些陈年往事，每每提起，总会唤起对父亲的回忆。   

　　母亲性格柔婉，父亲虽离去三年，但是，他的很多旧物仍保存完好。财产的更名，更是拖着没去办理。这些年，母亲身体不好，年年都会在医院住上一段时日，我们也不想让她去感受这些，生怕引起她更多的难过，再引发一些病症。可是今年，母亲提出，把一些事情“收拾”一下吧。   

　　我们站在银行，有些无措。母亲累了，也被这样那样的名词弄得头疼，不觉嘟哝起来，我听到了父亲的名字，又听到了她在叹气。当初父亲走得突然，很多并无交待。从前他一人担当了太多的家庭责任，所以，很多事情让我们摸不着头脑。着急是没有用的，因为这是正常的过程。   

　　窗外的阳光很好，屋里微有些暗，我站在窗前一直在沉思。母亲愤愤起来，她倒不是埋怨银行的工作人员，而是埋怨去世的父亲，带来那么多的问题。我让她坐下来，让她先喝水，告诉她：“妈妈，有我呢，没什么的。”   

　　其实，并没有等太多时间，只不过这样的等待，让人内心煎熬。母亲坐立不宁，我笑了：“妈妈，你看呀，如果不按程序，全按照想当然的处理，不容易出乱子吗？本来没有什么的，也没有什么为难，都是正常的过程。”   

　　银行的老师都很客气，尤其是经办的女老师。她主动领我们去相关的窗口，帮我们说明情况。她笑着说：“我很理解你们，理解你的母亲，这本来就不是大事，不用着急……”   

　　根据他们的指引，我们回家再次去拿一些证明的原件，重新复印，又把从前公证的复印件拿来，上报。   

　　中午回家，母亲累了，我们坐在公交车上，内心沉重。其实事情简单，帐户虽然是父亲的，里面也没有多少钱，但是，属于夫妻共有财产。为什么这么麻烦呢？母亲的眉头皱了起来，我笑了，拥着母亲：“妈妈，有我呢，我来跑你跟着签字就成了……”   

　　大家都明白，严格的法规，健全的制度，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更让正常的责任程序化、明确化。只不过，对于老百姓来说，看似简单的事情，因为这些法规变得繁杂起来。   

　　银行人员也好，公证处人员也好，每个人都是温和的，也是热情的，他们内心善良，充满人情味。“法大情更大”，虽然烦心，但是在一些细节上，我们感受到了温暖，都心存感激。   

　　下了车，阳光洒在母亲的头上，闪出银色的光。这些年来，母亲老了，年年病痛让她更加苍老。每次触及这些事情，总会引起对父亲的想念，让她又不由得伤感起来。   

　　待她稍许平静了，我说：“爸爸绝对不会想过，留下什么麻烦给我们，他只会想着让我们一家人好……”   

　　母亲安静下来，低头没有说话。我又笑了：“这么美丽的，温和的妈妈，怎能因为一些身外的事情，变得不漂亮了？”   

　　母亲笑了，看着我温柔地笑了。父亲的名字渐渐消失，这是让我们最为不舍和心疼的事情。但是，这也是人生中最普通的经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旦离去，许多的身后事需要处理。大概每一代人都是如此的。就如父亲说过的，生老病死，最是寻常。   

　　终于，我们接到了银行的电话，下午再次坐在了银行里。银行的老师为我们忙得中午也没顾上吃饭，他们也早已准备好了其他的资料。后来，她充满歉意地对我们说，因为是周末，某位工作人员外出办业务了，没办法回来，请我们下周再来。   

　　我又悄悄问了几位工作人员剩下的程序，告诉她们不必再告诉我的母亲有多么繁杂，只把最后结果给她就好了。其中一位老师对我说，“你周一来，直接让你母亲去‘贵宾室’那里等着，那儿人少，也不会让老太太太累……”   

　　出门的时候，我牵着母亲的手，在她耳边说：“妈妈，你的身体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像爸爸一样，说话不算话。你想呀，如果你活到100岁，我和你在阳光下，只是静静地对坐着，微微笑着，该是多么幸福呀。如果你的身体好好的，将是我最大的福分呢！”   

　　母亲把脸扭了过去，我知道她的眼圈红了。这些话我从前说得极少，父母给了我足够的宠爱，也给了我坏脾气，可是，这些年来，我慢慢感受，更懂得父母的爱，是永远报答不了的慈恩。失去内心依赖的母亲，如果我不能够给她温暖，给她寄托，该是多么的凄凉呢？有些情感当变得越来越在意的时候，表达变得简单。   

　　第二周周一，我们一早去了银行。拿着上周处理一半的手续，我们先到了贵宾室。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一位老师，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说实话，每次拿出旧的户口本，看到上面注销的父亲的名字，对母亲来说是一种痛，每次听到父亲的名字，也是一种痛。我们逃避了三年了，我们深深地明白，这样的现实，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经过。   

　　我偷偷去瞄母亲的眼睛，偷偷观察她的表情，都说时间可以淡去许多，可是，从母亲身上我感受到了，它很难抹去对父亲的记忆，几十年来的共同生活，给她的生命带来深深的印记。我是从这些年才慢慢懂得，什么叫作家庭，什么叫作深藏心底的爱。   

　　事情办得还算顺利，尽管说是按照法律程序，但是，还是考虑到“情”的，整个办理过程是极富人情味的。甚至银行的工作人员，又特意为我们注明家庭成员的关系，阐明了办理的理由及原因。   

　　母亲一直坐在我身旁，微笑渐渐浮在脸上，她感激地向工作人员道谢。走出门，阳光特别暖，我回头去看母亲，看到她柔了的脸庞。   

　　“妈妈，无论走到哪里，善良的人总是多的，虽然是麻烦了点，但是，仍然让人感觉温暖，是不是？”   

　　母亲微微笑着，她称那些帮助过她的人为贵人，她怀着感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