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返难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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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17岁的我，高中毕业告别了父母，穿上国防绿，抹泪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家乡，到祖国的塞外边陲，戍边卫国。   

　　时间飞逝，如今的我已四十不惑了，兄弟姐妹已各自成家立业，我也不另外。从前的双亲，而今成了单亲。1998年冬，刚军校毕业分配到部队不久，正满腔热血，精力澎湃时，接到家中二哥的电报：“父病危，速回。”当时的我，如五雷轰顶，两眼漆黑。我的记忆中，父亲是坚强、勇敢、身体强健的大山，怎会病危呢？我的家乡在四川的大山沟，当年，二哥发电报尚需翻山越岭二十余里地到县邮局办理，不如今天方便，电灯电话，家家户户都有手机，所以收到电报后，也无法再回电去了解详情。等我缓过神来时，抖动的双手再次打开电报，反复读了不下十次，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父亲那伟岸的身影浮现到眼前，我的眼眶湿润了，迈着沉重而忧伤的步伐敲开了首长的办公室门，断断续续、醋酸楚楚地说了些什么现在记不清了，只记得首长说，批你十天假，到财务上借点钱，马上回家，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家呀！我平时的欢乐窝、温馨的港湾，而那时，我的家呀！却笼罩着我的忧伤！   

　　就在那年，我回到家的第三天，可敬、可亲、炽爱的父亲与我永别了，我知道他是多么地依依不舍，想抱最后一个孙子，而病魔却狠心地中止了我们父子的情缘，我伏在已失去体温的父亲身上哭得昏天黑地，直至眼泪流干，心在滴血。因为，我在家排行在尾，父亲把中年得小儿子的爱全部倾注到了我身上，直到我上小学后还搂我入怀睡觉，所以我对父亲的感情依赖深不可测。原计划待我军校毕业后，一定要孝敬他老人家，请他到生平最想去的地方，长城、故宫等地走一走，看一看。可是，子欲孝而父不待，苍天未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欠下了父亲永生的债，让我负罪至今。那一次回家，让我从此走上了失父的伤心路，讫今都还伤心不止。   

　　父亲虽走，却永在我身边，他有文化，有涵养，是一位称职的父亲。记忆中他不曾与母亲吵过架，他爱我母亲，母亲一直以父亲为骄傲。父亲的毛笔字写得非常好，文章也独树一帜，每逢春节，村里村外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的是父亲写的对联，并且免费赠送给乡亲们的，大家都叫父亲“好秀才”。   

　　母亲在父亲走后，孤寡一人在家，让我这个当儿的日夜牵挂。老人怕影响我的工作、生活，死活不愿意出来与我们同住，总借口说北方不适应，宁愿一个人在家，有很多老太太在一起，热闹且开心。唉，可怜天下父母亲呀！   

　　每逢佳节，我都盼早点回到母亲的身边，每回去一次，就发现妈妈头发又白了许多，皱纹也深了不少，但母亲每次见到我，都格外开心，而我的心在紧紧缩缩，不停地吞咽口水，我明知，母亲逐年老去，晚年的时光是倒计时，让我无名的心痛！春节回家省亲是喜庆事，而在外工作的游子们，回家是“五味瓶”呀。   

　　娘想儿比路长，儿思娘节一场。春节到家见到母亲后，她用苍老的双手给我端茶沏水，我含泪接过妈妈递过的茶杯，说：“妈妈，应该儿子给你端茶递水呀，儿子不孝。”妈妈生在四十年代，是地道的贤妻良母型的慈祥妈妈，在我血液里，流淌着不仅是爱，还有母亲那纯朴的智慧。   

　　2015年春节，因儿子要小学毕业，与家属商量好后，故没有举家回家过节，我只身一人回去探望母亲，进家见到母亲后，她的第一句话就问：“就你一人回来了吗？”“嗯”。“那他们呢？”母亲的脸上流露出不悦的神态，我深知这次决定是大为不孝，也勉强地解释着，但母亲的眼神明显不听我的无理说辞，她想，过年了，我一家三口应该回到她身边。我赶紧给母亲赔了不是，立马拔通了在北京家里的电话，让儿子与奶奶通话，这才缓解了母亲心中的不快。在家陪了母亲十天，实际上加起来不到三天，因为同学、战友、亲戚就占去了十分之七的时间，假期结束准备离开家时，母亲送我到大门口，给我说了句不轻不重的话，“你以后回来，能不能悄悄地回来。”这句话至今响在我耳边，打在我心上。   

　　在外的游子，似乎有同感，春节回家，你有多少时间在家陪伴父母亲，是否像儿时父母天天守候着我们一样呢？是否可以减少回家的应酬呢？美其名曰回家看望父母，实则天天与同学战友及亲朋好友混在一起，东家一顿，西家一餐，加之喝点酒，回家倒头便睡，年迈的父母还担心你的身体，酒精考验能否承受得起你那浓浓的乡情。   

　　人未老不知老所想。飘荡在外，回家有限。今年春节，我一家准备好了回四川陪母亲过年，临行前打电话向母亲大人汇报，并说按您老的吩咐，“悄悄地回家”。万万没想到，母亲在电话里严厉地说到，“你们别回来了，去年你就回来过了，今年你回你媳妇家去过年吧，你岳父母也是你爹妈呀。妈今年身体好，有你大哥二哥回来陪我过年，我就不孤单了，而你媳妇那边是独生子女，他们更需要你们回去，你也要尽孝道，回娘家过年吧。下年春节你们再回来，妈等你们。”   

　　我知道母亲的性格，从来说一不二，并且宽宏大量，我解释也没用，孝敬老人，顺从也是孝敬呀。所以，按母亲大人的按排，今年春节我回了张家口陪岳父母过年啦。没想到，岳父母大年初三就催促我们赶紧订购机票，让回四川看望我妈妈去，说你妈妈一个人不容易。   

　　感动得不流泪都不行，这就是我的父母亲！   

　　唉，春节是春暖花开，人见人爱的美好节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