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smvn 发表于 2016-7-23 23:31:42

眷村的故事(一)

我家的眷村在台湾众多的眷村中算是较新的,完成于1966年,那是撤退来台后已十五年之后的事了,因为当年随军来台的年轻军官,也都到解除禁婚令的年纪了,当年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都到了而立之年,陆续申请结婚批准,于是就产生了一大堆的眷舍需求,我父母于1961年结婚,原在当时的克难街现在的国兴街租房,后来分配到了眷舍,因为听多了厕所是公用的老旧眷村,有多可怕的各种说法,我母亲还极为恐惧的大老远的跑去看房,确定分配到的房舍内是含卫浴的才肯搬迁,而当时的内湖区还是台北县的内湖乡,直到1968年因为台北市要升格直辖市才将内湖划入台北市辖下,母亲回忆当年的交通有多么不便,从内湖往西要进入台北市区,只有一班每小时一班的16路公交车,开到大直,再换车进城,另一边向东南也是一班一小时开的28路公交车到松山,再转车去东区,比照现在办公大楼林立的内湖科学园区和全台第一条文湖线捷运,内湖的发展真的只能用沧海桑田来形容了!记得小时候的内湖,除了稻田,砖瓦窑就是眷村了,陆军,海军,宪兵,国防部,警备总部的眷村大大小小不知凡几,小学的同学中,有一半是眷村小孩,一半在地小孩,在地小孩中必有姓郭,姓林的,因为这是内湖的两大家族,世世代代以来,郭,林两家又不停的联姻,因此在内湖地区的家族势力是巨庞大啊。   

  我家的眷村是宪兵军种的眷村,全村有304户,眷村的配置大概是这样的,眷村的一号是自治会,有一个管理员,负责广播,公告及处理村子里的大小事情,而他最重要的工作是接电话,全村三百多户人只有那一支电话,有人打电话来他就广播几号,几号到自治会接电话,我记得的那个管理员伯伯真的是凶的要命,动不动就会打小孩,永远广播着听不懂的事情,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他浓重的乡音,无法与人正常沟通,再加上眷村的熊孩子真的是欠到一个极致,所以老子干脆先出招制敌机先再说,这种管理眷村的老伯伯几乎都是孤身一人,能得到这个工作还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拜了多少码头才成的事,他们就窝居在自治会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工作吃喝睡觉,就这一方空间,偏偏那些熊孩子们又特别喜欢捉弄他,经常看到老伯伯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黄埔大内裤,疯狂的追打着一群熊孩子。   

  眷村的二号是妇联会工作室,先生长年在军旅,所以妇联会就担当起安定家中妻子的工作,我们这个眷村是本省籍的太太居多,所以妇联会经常会有烹饪课尤其是面食课,因为眷补里有面粉这一项,起初面粉可以换其他的东西如米、油、盐之类的,所以面粉几乎都是被换掉的,但后来发现常此以往下去不行,便不准再换,但本省籍的太太对面粉是束手无策的,所以妇联会马上开办了面食教学,这时候开始,连台语都南腔北调的眷村里,开始出现了包子,馒头,水饺。而在那个客厅即工厂的年代里,很多工厂也都借着教学的名义到眷村教学,什么电动绣花,织毛衣,学成之后就可以去工厂上班或在家做家庭代工。很多的眷村妈妈也就这样成为劳动市场的一员为家庭赚进很多金钱,相对的也疏于对孩子的管教,这些熊孩子们也互相教学相长,流氓愈混愈大尾。我母亲也曾在金钱的趋使下,做过短期的家庭代工,后来发现根本无法兼顾孩子的教育,所以便放弃了,这是我母亲的智慧,她总说孩子的教育比赚到多少钱都重要。   

  而眷村的三号是福利社,全村三百户只有这一家小卖店,家家户户临时需要个柴米油盐什么的都一定得到这来买,因为几乎是独占生意,所以申请条件还颇严格,规定要是本村住户还要有相关工作经验才能申请,于是,这艰难的任务自然得落到我父母肩上了。其实是因为当时外公家家变,诺大的重庆北路迪化街商圈的店面,因替人具保而被银行查封,二舅舅一家无处可住,我母亲便要父亲去申请福利社的经营权,然后委由舅舅照看,这样舅舅一家就有住处了。当然,因为外公家当时经营的就是粮食中盘商的生意,日制时代还登上过东京的杂志专访,全盛时期除了自家人,还另请账房,柜台,送货工人共五个人,生意之大可以想见。国民政府来台后,又因为要申请烟酒专卖和邮政代办,一直未果,直到这个一直被母亲的祖母嫌弃的“外省仔”出手相助才搞定,我父亲说,从被老祖母拿扇子赶狗一般的说:“快走”,到祖母口头上说:“走开!我们不嫁外省人”,到祖母说:“你来了”,再到祖母说:“里面喝茶”,他可是走过老祖母的刀山火海才追到我母亲的!也就是因为这样,本省籍的表弟、表妹是在眷村里跟着我们一起长大的,你说奇妙不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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