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zdri 发表于 2016-7-13 20:35:28

夏天来了

一   

  刚到夏至,天热得像下了火一样。前院的王伯,一早就在张罗吃凉面。楼上楼下的空调,嗡嗡地响。年轻人贪凉,年长的人则惦记着今天的日子。   

  “冬至饺子夏至面”,老人家嘟哝着,因为他们把夏至当成重要的日子,一早打来了泉水,想要在今天吃泉水冷面。年轻人匆匆忙忙,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我出门的时候,问了年轻的邻居,他回道,早上吃了方便面,算过了节。   

  母亲喜欢在这一天做野菜包子。她从前一天就张罗寻找新鲜的野菜:营生菜。营生菜是一种草本植物,它的叶子和嫩茎可以食用,老百姓称它是“长寿菜”,有较高的营养价值。   

  今天一早,母亲把营生菜洗好了,控好水,用沸水焯一下,再用凉水过好,挤出水分,切成末,放在一边等着调馅。她打开平底锅,煎好鸡蛋,把泡好的粉丝切成一厘米左右的小段。把鸡蛋、野菜,和粉丝,加上盐,葱花,姜末,酱油,还有花生油,调在一起,调成“母亲专有”的味道。然后把调好的馅,放到冰箱里冷置。   

  下午回家的时候,母亲在厨房里擀包子皮,我站在门口笑着看她。我们总称她是“快手妈妈”,因为这些家务到她手里,像变魔术,麻利得很。她擀得皮薄薄的,包满了野菜。我进门也就十几分钟,可从上锅到蒸熟,第一锅已经好了。   

  母亲端出一个包子,唤我来尝,薄薄的皮,满口的野菜,真是太香了。   

  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和母亲讲起小时候过夏至的故事。母亲笑着应我,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因为那时候的夏至,也是她年轻时的美好记忆。   

     

  二   

  “冬至饺子夏至面”,我记得小时候,家中老人也常这样说。那时候,爸爸、妈妈的家乡是在山东一个小县城里,我经常跟着父母回去。   

  夏至是24节气之一,在老百姓眼里,和冬至一样重要。在这一天,面条成了标志性食物。我记得每次回老家,这一天是要吃凉面的,用老井水过冷面。后来到了济南,有时会吃用泉水过冷面。   

  外婆喜欢做手擀面。那个时候,没有高筋粉,没有冰箱,更没有机器压面,全用纯小麦面粉,手工制作。外婆院子中央有两棵枣树,我们把绳子的两头系在两棵枣树上,做成秋千,在上面悠来悠去,疯玩。外婆总是乐呵呵地唤我们:“小心一点……”   

  夏至这一天,外婆在院子中的石桌上放了案板,将提前和好的面拿出来。面团也是有讲究的,揉得稍许硬一些,吃起来会筋道些。外婆把面揉成光滑的面团后,放在一旁静置,让面饧得更好一些。   

  过了一段时间,她取出面团,放在面板上,撒上一层面,一遍遍地揉。这需要腕力,也需要耐性。我们围在案板周围,看着外婆“表演”。外婆笑呵呵地对我们说,“不要动,在一边……”   

  面揉好了,她分成几块,又拿出其中一块,用擀面杖将它用力擀开,反复推开又卷起,来回滚动,直到面团被擀成薄薄的片状。最后,她把面皮展开,扑上干面,晾到半干状态,将面皮折叠好,切成细条状。我们喜欢吃细面,外婆把一部分切成细细的;舅舅们喜欢粗粗的,于是外婆又将一部分切成宽面。切好的面条散开在大大的盖垫上,就这样晾着。   

  大锅水烧开了,面条下到了锅里。水沸了起来,面条在锅里翻滚。外婆已打好井水,放在大大的盆中,在一旁等着。煮好的面条,捞起来直接放进井水里浸着。这时候,我们几个像小鸟一样,围在盆周围,张着嘴,要求尝尝。   

  外婆笑着捞出几根,挨个放入“小鸟”的嘴里,然后说:“去叫爸爸妈妈吃饭……”   

  配面条的小菜,是自家园子里的。有的是刚摘下的,有的是提前腌制储存好的。小黄瓜、青菜、长豆角是刚摘下的,黄瓜切丝,豆角切丁,茄子稍许炒一下,还有腌好的椿芽咸菜,胡萝卜小咸菜,调上麻汁、蒜泥、酱油、还有醋……   

  现在的面条,大多是购买的,极少有人在家里做手擀面。有时候在超市买新鲜面条,有时是干面条,也有时直接买了方便面。因为住在泉城,许多当地老人,打了泉水,用泉水煮面条,然后用泉水过面。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现在的配菜也比从前多了许多,因为现在的蔬菜也丰富多了。像生菜、新鲜胡萝卜、茄子、土豆、青椒、西红柿、木耳、香菇、豆类制品、肉类……应有尽有。麻汁、蒜泥、辣酱,也是各种各样,全凭个人喜欢。济南的夏至比较炎热,而本地的麻汁面是最受欢迎的。虽然不如北京和南方的讲究,也是非常传统的。   

  过去吃面没有空调,风扇也极少见。大家坐一起,围成一圈,吃得热火朝天,满身大汗。全家开吃时,一人一碗,小孩子也不例外。大家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小菜,把它们和面条调在一起,“哧溜——哧溜——”吃得好香。小时候没那么多规矩,也没那么多讲究,外婆坐在一边欢天喜地说:“多吃,不够,再加……”大家不停地吃,吃完一碗再添一碗,直到吃得肚子撑得圆圆的,也不舍得放下饭碗。这个时候,大人们会叫住贪吃的孩子,说:“好吃,明天还吃啦……”   

     

  三   

  还记得五岁那年,也是夏至,我跟父亲回到从前工作的县城,去办调动。天气很热,我们坐着绿皮的火车。车上人很多,车厢热哄哄地让人难受。烧水的炉子,始终有人排队,乘客为了接水,走来走去,特别拥挤。父亲搂着我,挤在座位上。父亲一直在看窗外,我后来猜想,这次调动对他来说,是他一生的重大决定。当时幼小的我,也能够看出,他非常犹豫。   

  到了县城,我们下了车。父亲问我:“Y,饿不饿,渴不渴?”   

  小时候的我非常听话,从不主动要东西,我说:“爸爸,不饿……”   

  我满脸的汗水,顺着头发流了下来。父亲轻抚我的头,给我找水喝。那时候,主要是从车站烧水炉打水,可是人一直很多,车站上也闹哄哄的。父亲将我领到车站后街的一家面馆,笑着说:“今天夏至,按说应该在家吃面条的……”   

  坐在面馆里,一碗手擀的肉丝面被端了上来。白白的面条上堆着肉丝和青菜,我馋得直拍巴掌。   

  父亲把肉丝和青菜夹在了我的碗里,看着我吃,我抬头冲着父亲笑,说:“爸爸,好香……”   

  父亲又要了一碗面汤,看着我一直低头哧溜溜地吃面条。他笑着说:“小姑娘,不要这么大声音……”他一直在笑,看着我笑。直到我推开了自己的碗,他把剩下的面条端了过去,开始吃。   

  我看着没有肉丝的面条,问他:“爸爸,好吃吗?”   

  爸爸说:“好吃极了。”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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