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阑珊
(一)数九寒天,腊月北风,吹皱了覆满薄冰的湖面,呼啸着席卷着整个城池,刺骨的寒风仿佛也渗进了夜的灵魂。
大街上急匆匆的身影,迈向家的方向,抬头望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叹息一声,快步走开。
曾经是南国最高的建筑,象征着无比的权力和地位,此刻,却闪着比艳阳还要耀眼的光芒,仿佛印证着那句,盛极——呵
“小,族长!您快些离开,不然来不及了。”
高塔之上,立着一位只着中衣的女子,寒风吹拂着她披散的发丝,苍白如纸的面庞上淡然的表情,仿佛使她和此时冰冷又炽热的环境隔绝开来,遗世而独立。
而她旁边的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正在不停地催促。
“灵筠,你走吧。我是族长啊。”
女子不动声色地移开窗台边上的一盆文竹,房中的柱子露出了一个密道口,灵筠咬着牙迈了进去,回身望向窗边好似欲羽化登仙而去的身影,泪水终是模糊了眼中的一切。
此柱直达底层密室,构造精巧,质地坚固,原是预备着高层逃生所用。
偌大的高塔,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阁下原本汹涌的沱江安静地被压在镜面一般的寒冰之下,收敛着自己的脾气。
雪花像一个个精灵般飞舞,翻卷,映衬着天上一弯冷月,更映衬了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这是她自己的葬礼,也是这个家族的葬礼。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任由寒气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霜。
“都结束了。”
仿佛远方传来一声呼唤——“练儿——”
风干了的是凝结的泪痕还是风呼啸肆虐的残影,不得而之。
南国绍帝锦丰十九年末,雪氏一族涉嫌扰乱南国政商,惩以族灭之罚,念其曾为南国做出的贡献,处罚从轻,人员俱赦,财产尽没国库。
至此,在南国一枝独大了百年之久的政商世家覆灭。
半天之内雪家人去楼空,曾经引以为傲的延云阁只剩下一具空壳,华丽之下,尽是虚无。
天渐渐明了,火也灭了,空留一堆废墟。寒冬清晨的空气中也漂浮着一丝湮灭的火气。
南国的都城很快就恢复了喧闹,雪氏的传奇也只会存在于南国的数笔历史和百姓的三人之口中吧!
望江楼,南都最大的酒楼,临江而建,故名之。
此时,哄闹的大厅中都围绕着雪氏覆灭的话题争论不休。
“六叔,你还别不信,今早官府收拾延云阁的时候,还真只发现一具尸体。你说奇不奇怪,偌大的雪氏,只有一个人敢与家族共存亡!”
厨子老张也参与进来,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早上经过雪家的所见。
“哦?”几个脑袋凑到了一起。
“是真的,手上还握着雪家的密室钥匙呢!”老张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神色夸张地议论着那个已变成焦炭的可怜女子。
“那是雪家当家族长雪清妍,一个月前雪家还好好的,谁知道——唉!”
提起雪清妍,曾经是雪家花匠的六叔不禁老泪纵横。想到那个灵秀的女孩子就这么没了,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可不是吗?雪家这么多年来势大根深,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散?可见以前都是些唬人的花架子哟~”
“嘿!树倒猢狲散喽!”
一群人剔着牙大放厥词,口中涌出的满是唏嘘或是不屑。
冬日的阳光,再怎么明媚,也都是冷的!随着雪家的覆灭,仿佛整个帝都都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您现在可算满意?”
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人看着长阶尽头御座上昏暗的人影,紧咬的牙根暴露了内心的涌动。
“箫儿,你应该明白——”
“儿臣告退!”
男子俯身一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殿外,男子仰头看向漫天飞雪,松开紧握的双拳,伸手接下一片,感受了片刻的凉意。
“练儿——”
究竟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时间的长河中,任何一个人或是一件事,最终都只有一个结局,就是被遗忘。一个个三人成虎的言论都只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句闲话而已吧!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思绪,仲暮间,清明时节。
南都郊外乱葬岗。
柳絮拂过纷乱的坟头,在一个明显整理过的土包前,立者一块简陋的墓碑和一道瘦削的身影。
“真是傻丫头啊!”
女子眯着的眼睛里流出了晶莹的泪水,摩挲着歪扭着的木质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清妍之墓”,上面的“雪”字似是被胡乱地划掉了。
雪氏是罪人呵!连姓氏都成了禁忌。
女子颤巍巍地蹲下,伸出手,拔了墓碑旁的杂草,想要修改碑上的文字,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
“顾先生,可否帮我一个忙?”女子的声音仿佛轻不可闻。
身旁的素服男子淡淡地应了一声。
素服男子头戴斗篷,垂下半尺灰纱,容貌模糊。
“多谢!”
不久,墓碑上出现了全新的字眼“屈氏灵筠之墓——姊练殇泣立”。
“灵筠,我该如何是好呢?”
女子靠坐在墓碑旁,低语喃道。
城外茶棚。
午后,熙攘的人流逐渐散去,行人三三两两地坐在路边的树下,或是坐在茶棚里,叫上一壶普通的茶水,谈论着道听途说来的趣事。
绚丽的春光依旧宜人,和昨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练殇和顾寻也在茶棚中小憩。
练殇摩挲着手中已凉的茶杯,顾寻端上来一碗药,面对练殇微凝的目光,开口问道。
“练姑娘,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去东原,寻一位朋友。”
练殇就着边缘小口地饮着,仿佛感受不到碗中的苦涩。明明身体颤抖得必须倚靠着桌角才能坐着,却还斩钉截铁地说着。
“练姑娘,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远行,否则——”
顾寻欲言又止,却又不言而喻。
几月前的一劫,已使她的身体如破败的风箱一样,羸弱不堪。
顾寻隐晦地说过,一切就看天意了。
从此,世上再无雪清妍,只有苟延残喘着的练殇。
“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顾寻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凑到嘴边轻啜一口。
“是啊,我们之间有个约定!”
练殇紧握着怀中凌寒的玉佩,就是因为玉佩发出的隐约光亮,顾寻才会发现水中的练殇。也许冥冥之中凌寒在保佑着她,使怀抱必死之心的她得以生还。
十年前,为了完成对父亲的承诺,她以女子之身撑起雪氏的家业,不料却被叔父乘虚而入,夺去大权,败光了家业,还让朝廷寻得由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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